毛澤東思想的基礎，究竟以馬克思主義為源，或以中國文化傳統為源，或者是兩源論？我以為一般在討論這個問題時，忽視了毛並未留洋的事實。 毛澤東思想取經於馬克思和列寧的，最主要的分別是階級鬥爭和建黨學說。也就是說，毛借鑒於西方與俄國的，剛好是共產主義革命核心原理的部分；至於具體的革命原則和策略，除統一戰線亦受列寧學說影響外，其他如武裝鬥爭、群眾路線、實事求是、調查研究，則主要源出於中國文化傳統和具體的革命經驗。舉例言之，孫子兵法之於毛澤東兵學的關係，遠交近攻與統戰觀點的聯繫，群眾路線強調領導精英與群眾之間直接的面對面垂直溝通，來自於中共在農村根據地面對著廣大文化程度很低的農民等。
先就馬克思主義來說，儘管馬克思主義有著強烈的批判西方資本主義體制的成分，但馬克思主義本身的基礎卻完全是西方的。因此，在討論毛澤東思想基礎中馬克思主義源流的問題時，可以把它放大看作思想理論「西方化」的問題。然而，我們切不可忘記毛沒有留洋的事實。一個人從書本上再怎麼吸收西方的學說、理論，是不可能因此而「西方化」的。比起鄧小平、周恩來親歷西方國家，在其間生活，聽的、講的、看的、吃的，總之，在一個西方的生活環境中，所受到西方化的影響，毛澤東是遠遠不如的。相對地，在考慮中國革命的問題時，非常依賴直接經驗的毛澤東，除了毛自己所承認的只借重了馬克思主義的階級鬥爭，其餘所能取材的就只能大部出自中國文化傳統以及中國革命的經驗。
同樣地，比起國際派的二十八個布爾雪維克，毛在中共奪權成功前也沒有留俄或訪俄經驗，因此除了列寧的建黨學說外，毛很自然地會以中國文化傳統以及中國革命的經驗為取材對象，而不會從俄國眼光看中國革命的問題。
由於毛澤東沒有留洋留俄，這成為毛澤東革命的優點，因為他不會受限於西方與俄國經驗，以中國經驗為主來思考革命的問題，要比從西方與俄國經驗切題得多。毛最後脫穎而出，成為中國共產革命的最高領導者，並成功地奪取了政權，除了其他因素的配合外，沒有留洋留俄是極具關鍵的一點。
但是，一旦中共取得政權，沒有留洋留俄卻又成為毛澤東掌政的缺陷。因為現代化建設和革命戰爭不同，它是一個向外學習、模仿的過程，在這方面毛儘管有「強國意識」，又具有高瞻遠矚的「超前意識」，但眼光畢竟還是受到未曾親歷西方實地考察與生活的經驗的限制。毛對西方始終抱持著敵意，不能像喝過洋墨水的其他同僚，對西方有較為靈活的認識。
（舊作新貼，原作於 2000.01.01.）
看到老師這篇文章，讓我想到最近看過的一篇文章〈鄧小平印象記〉：
回覆刪除http://www.studytimes.com.cn/txt/2007-09/04/content_8799745.htm
http://www.studytimes.com.cn/txt/2007-09/10/content_8852411.htm
http://www.studytimes.com.cn/txt/2007-09/17/content_8901368.htm
http://www.studytimes.com.cn/txt/2007-09/24/content_8943538.htm
作者就肯定鄧小平的「城市情懷」和早年海外經驗，也許可以說是相對於毛澤東而言，使得他得以推動「改革開放」，讀來頗為有趣。雖然這篇文章發表在《學習時報》――中央黨校的校報，更主要的目的應該是為胡錦濤在黨校的「625講話」請尊神，藉回憶鄧小平講話的文章，來為「四個堅定不移」背書。
其實這篇文章吸引我的還有作者回憶王光美的講話：
我曾在另外一個場合替前國家主席劉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做翻譯，聽她談過這段經歷。她說：毛主席經常是這樣的：當劉少奇、周恩來、陳雲、鄧小平這些人剛把國民經濟恢復起來，毛主席就在他們背上擊一猛掌：你們又右傾了。講這段話時，王光美還抬起右手臂向下一甩，做了一個「擊一猛掌」的手勢。
王光美的比喻真是令人印象深刻。
多謝提供資料，我將「城市情懷」一段貼出來備忘：
回覆刪除我也多次去過鄧小平早年在法國勤工儉學時逗留過的地方，如巴黎的意大利廣場、里昂的索恩河西岸。我想，鄧小平之所以能領導中國走上改革開放的道路，一定與他早年在巴黎、里昂、上海這些大都市闖蕩過有關。一個從16歲到26歲的年輕人，在自己思想走向成熟的年代裡，闖蕩在國際大都市。當時的鄧可謂一貧如洗，大城市的浮華勢利一定給他帶來過許多不愉快的經歷和回憶，但城市體現的畢竟是另外一種文明。我總覺得鄧小平是那一代的中共領導人中為數不多的懷有某種「城市情懷」的人。如果說現代化某種意義上就是一個由農村文明向城市文明過渡的話，那麼鄧小平年輕時的城市經歷使他與眾不同，使他獲得了成為中國現代化事業傑出領導人的一些難得素質。